万木桥/文

乌克兰近期实施的“蜘蛛网”无人机突袭行动，以其惊人的战术创新和战略效果震撼了全球军事观察家。这次行动不仅标志着无人机在现代战争中的决定性作用，更暴露出传统军事基地在面对新型威胁时的致命弱点。

图源：AI

本文将从蜘蛛网行动的成功经验出发，分析传统军事基地选址策略在现代战争环境下的不适应，探讨军事基地重新选址的必要性，并深入研究历史文化名城如何在保持开放与确保安全之间寻找平衡。随着无人机技术的快速发展和扩散，军事基地防御理念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城市安全格局也将因此发生深刻变革。

蜘蛛网行动：无人机突袭改写战争规则

2025年6月1日，乌克兰国家安全局(SBU)发动了代号为“蜘蛛网”的大规模无人机突袭行动，对俄罗斯境内五个州的空军基地实施集群打击。这次行动中，乌克兰使用了117架FPV小型无人机，通过改装卡车装载，由不知情的俄罗斯民众运输至目标附近，随后通过“星链”卫星通信实施远程操控突袭。这种“本土渗透+超视距打击”的模式完全突破了俄罗斯的多层防空体系，标志着非对称作战模式的重大突破。

图源：凤凰新闻

蜘蛛网行动的技术创新令人瞩目。乌克兰将FPV无人机拆解后藏入移动木屋或集装箱内，通过民用卡车运输至俄境内，远程激活后“破顶而出”，宛如现代版“特洛伊木马”。这些无人机在待命期间保持无线电静默，成功避开了俄军电子侦察网的监控，直到最后一刻才发起攻击。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自豪地宣称：“每个细节都完美执行，这是一次独一无二的行动！”这种战术创新展示了如何利用民用基础设施和现代通信技术绕过传统防御体系。

本次行动的战略意义远超战术成果本身。乌克兰重点打击了俄军部署远程导弹的空军基地，尤其是图-95战略轰炸机所在的奥莱尼亚基地。这类飞机长期用于对乌克兰境内发动Kh-101巡航导弹攻击，削弱其战力可直接缓解前线压力。无论最终战果如何，这次行动成功证明了低成本、高隐蔽性无人机在加装AI目标识别系统后，具备深入战略纵深实施精确打击的能力。乌克兰仅用约500美元/架的FPV无人机，就对造价高昂的俄军战略资产构成了实质性威胁，这种成本不对称性彻底改变了现代战争的攻防计算。

蜘蛛网行动揭示了传统军事基地在面对无人机威胁时的结构性弱点。俄罗斯被袭的空军基地大多位于城市周边或相对靠近人口密集区，这种选址原本是为了便于后勤保障和快速反应，但在无人机时代却成为了致命缺陷。基地周边的民用交通和建筑为无人机渗透提供了天然掩护，而基地自身对低空、低速、小型目标的探测和拦截能力明显不足。更值得深思的是，这些基地的防空系统主要针对传统空中威胁设计，如有人驾驶飞机和巡航导弹，对无人机“蜂群”攻击几乎束手无策。

表1：蜘蛛网行动中被袭击的俄罗斯空军基地特点分析

蜘蛛网行动的成功不仅在于其战术创新，更在于它向全世界展示了现代战争机器如何利用传统军事思维的盲区实现出其不意的打击效果。随着商用无人机技术的普及和AI算法的进步，这种威胁模式正在从国家行为体向非国家行为体扩散，使得任何拥有基本技术能力的组织都可能对高价值军事目标构成实质性威胁。这一现实迫使各国军事规划者不得不重新思考军事基地的选址策略和防御体系，以适应这个无人机无处不在的新时代。

传统军事基地选址策略的现代不适应症

传统军事基地的选址逻辑植根于工业时代的战争形态和技术条件，其核心考量是交通便利性、后勤保障效率和快速反应能力。在20世纪的大规模机械化战争中，靠近城市或交通枢纽的军事基地能够确保兵员和装备的快速集结与部署，同时依托城市基础设施降低运营成本。然而，蜘蛛网行动清晰地表明，这种选址策略在无人机和精确打击武器高度发展的今天，已经成为军事安全的致命弱点而非优势。

历史形成的军事基地布局往往与城市发展形成了共生关系。以俄罗斯被袭击的别拉亚空军基地为例，该基地位于西伯利亚伊尔库茨克州，距离俄乌边界约4500公里，理论上应处于绝对安全的后方。然而，随着城市扩张，原本孤立的军事基地逐渐被民用设施包围，基地人员的生活补给越来越依赖周边社区，这种军民融合在和平时期提高了便利性，却在战时成为了安全漏洞。

乌克兰正是利用了这一特点，通过伪装成民用物资的运输工具将无人机渗透至基地附近。类似情况在全球范围内普遍存在——美国许多空军基地与周边社区已形成“基地城”(BaseTown)的紧密关系，中国的部分军事设施也因城市扩张而逐渐被民用建筑环绕。

传统防空系统在面对“低慢小”无人机目标时表现出明显的能力缺口。现代军事基地的防空体系主要针对高空高速的有人驾驶飞机、巡航导弹和弹道导弹设计，其雷达系统的工作频段和探测算法优化于这些传统威胁。然而，小型无人机通常雷达反射截面(RCS)低于0.01㎡，飞行高度在几十米至几百米之间，速度缓慢且可悬停，这些特性使其能够有效避开传统防空雷达的监测。即使被探测到，使用价值数百万美元的防空导弹拦截仅值几百美元的无人机也极不经济，这正是蜘蛛网行动中乌克兰使用的FPV无人机能够突破俄军防空网的关键所在。

城市环境为无人机攻击提供了多重战术优势。首先，城市复杂的电磁环境干扰军用雷达的正常工作；其次，高楼大厦形成雷达阴影区，为无人机提供了隐蔽接近路径；再次，城市中大量的无线电信号(如Wi-Fi、蓝牙、手机基站)使得军用电子侦察设备难以区分敌我信号。更关键的是，城市中的人员流动和物流活动为敌方特工混入提供了天然掩护，使得像蜘蛛网行动那样利用不知情平民运输武器的战术成为可能。所有这些因素共同导致位于城市或近郊的军事基地在面对现代威胁时异常脆弱。

表：传统军事基地选址考量与现代安全需求的矛盾

军事基地与城市的安全距离计算需要重新定义。在火炮和传统空军时代，数十公里的距离足以保证基地安全；但在无人机时代，即使是小型商用无人机也能轻松飞行数十公里，更不用说经过改装的军用型号。蜘蛛网行动中，乌克兰无人机从隐蔽点到目标的最后攻击距离可能只有几公里，这使得传统意义上的"安全距离"概念完全失效。现代军事基地不仅需要远离城市中心，还需要控制周边相当范围内的建筑高度、电磁活动和人员流动，这对基地选址提出了前所未有的严苛要求。

全球范围内，军事基地的安全事件频发已敲响警钟。除乌克兰的蜘蛛网行动外，2019年沙特阿美石油设施遭无人机袭击、2022年阿布扎比国际机场遭也门胡塞武装无人机攻击等事件，都证明了靠近民用设施的军事和战略目标在现代冲突中的脆弱性。这些案例共同指向一个结论：传统军事基地选址策略已无法适应新型威胁环境，亟需系统性重新评估和调整。将军事基地从城市周边迁移至更偏远、更可控的区域，虽然会增加短期成本和运营难度，但从长远安全角度看已成为不可避免的选择。

军事基地重新选址与军民分离的必要性

蜘蛛网行动的成功突袭为全球军事规划者提供了一个清晰的信号：在无人机和精确打击武器日益普及的时代，军事基地有必要进行根本性的重新定位和设计。这种变革不仅涉及地理位置的调整，更需要对军事设施与民用区域的互动关系进行彻底重构。军民分离正在从一种理想化的安全概念转变为迫切的实战需求，这种分离既包括物理空间的区隔，也包含基础设施的独立性和运作模式的差异化。

偏远地区选址成为现代军事基地的核心防御策略。与城市或近郊基地相比，位于人烟稀少地区的军事设施具有多重安全优势：首先，减少了民用交通工具和人员流动带来的渗透风险；其次，周边环境的电磁干扰源大幅减少，有利于电子侦察设备高效工作；再次，开阔的自然地形提供了更好的监视和火力覆盖条件。俄罗斯伊尔库茨克州的别拉亚空军基地虽然距离前线4500公里，理论上应十分安全，但由于其周边逐渐发展的民用活动，仍然成为了乌克兰无人机的攻击目标。这一教训表明，真正的安全距离在现代战争中需要以百公里而非公里为单位计算。

建立多层次防御体系是重新选址后的军事基地的关键特征。未来的军事基地防御不应再依赖单一的反导或防空系统，而需要构建包含探测、干扰和硬杀伤在内的多层次防御网络。在探测层面，需组合使用多频段雷达(如Ku/Ka波段)、相控阵雷达、光电系统和射频探测设备，形成对低空慢速小目标的早期预警能力。干扰层面应部署定向电磁干扰装置和GPS欺骗技术，阻断无人机的通信链路和导航系统。硬杀伤方面则需要高能激光武器、微波武器与传统防空火力的配合，形成经济高效的点防御能力。中国上市公司戈碧迦研发的钕玻璃增益介质，通过优化配方使荧光寿命达550μs，为高能激光武器提供了核心材料支持，展示了技术创新如何赋能基地防御。

军事基地的基础设施独立化是军民分离的必然要求。传统基地往往依赖城市电网、供水和通信网络，这些民用基础设施在战时会成为易受攻击的脆弱点。未来军事基地需要建立自给自足的能源系统(如微型核反应堆、太阳能-储能组合)、独立水源和专用通信网络，确保在被围困或民用基础设施遭破坏时仍能正常运转。比如，福建省某市勘测院正在建设的低空无人机政务综合应用服务平台，就展示了如何通过专用网络和自主设备构建独立运作体系，这一思路可借鉴于军事基地的自我保障系统设计。

安全缓冲区的设立将成为军事基地规划的标准配置。与城市保持距离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控制基地周边相当范围内的活动。理想的安全缓冲区应禁止无关人员进入，限制建筑高度和类型，监控电磁活动，并实施常态化的巡逻和侦察。河南省某市民用无人驾驶航空试验区的“综合飞一次”智慧巡检模式，通过无人机实现大范围区域监控，这种技术可应用于军事基地外围的持续监视任务。缓冲区的大小应根据基地的重要性和潜在威胁的射程确定，对于战略空军基地等高风险设施，缓冲区半径可能需要达到50公里或更多。

表：军民分离型军事基地的关键设计要素

军事基地的分散化部署将成为降低风险的重要策略。将重要装备和人员集中在一个大型基地虽然便于管理，但也创造了高价值目标。未来趋势是将功能分散到多个中小型站点，通过冗余设计提高系统韧性。乌克兰的蜘蛛网行动之所以能造成显著影响，部分原因在于俄军将多架战略轰炸机集中部署在几个主要基地。分散部署虽然会增加指挥协调的复杂度，但现代通信和网络技术正使分布式作战成为可能，中国在无人机领域展现的“无穷”生产能力也为装备分散化提供了物质基础。

军事基地的隐蔽和欺骗技术需要全面提升。在卫星侦察和开源情报高度发达的今天，大型军事设施的精确位置和布局很难完全保密，但通过伪装网、假目标、热信号控制和电子欺骗等手段，仍可大幅提高敌方识别和攻击真实目标的难度。乌克兰在蜘蛛网行动中展示的伪装技巧（将无人机藏于木屋）反过来也应成为军事基地防御的借鉴——如果攻击者能巧妙隐藏攻击工具，防御者也应能巧妙隐藏防御目标。未来军事基地可能会大量使用可移动式机库、地下设施和分布式储备等策略，使敌方难以确定关键资产的实际位置。

军事基地重新选址和军民分离是一项复杂系统工程，涉及国家安全战略、军事学说、国土规划和地方经济发展的多重考量。虽然实施过程中将面临巨大挑战和阻力，但蜘蛛网行动等现代战例已经清晰证明：固守传统基地布局的风险远高于变革的成本。在全球军事竞争日益依赖技术和策略创新的背景下，军事基地的转型不仅必要，而且紧迫。

历史文化名城的防护困境与解决方案

拥有悠久历史和旺盛经济活力的城市面临着独特的安全困境——如何在保持开放性和文化活力的同时，有效防御无人机渗透和恐怖袭击。这类城市通常是国家形象的代表和旅游经济的引擎，城墙和检查站无法成为现代解决方案。蜘蛛网行动揭示的无人机威胁模式表明，历史文化名城需要发展出一套既能保护关键设施又不窒息城市生命的新型防护体系，这需要技术创新、空间规划和社区参与的协同作用。

历史文化名城的脆弱性特征尤为突出。首先，这类城市通常拥有大量标志性建筑和政府机构，构成天然的高价值目标；其次，古城布局往往紧凑复杂，形成大量雷达盲区和隐蔽接近路径；再次，繁忙的旅游活动和密集的人口流动为敌对分子提供了完美掩护。更关键的是，这类城市的经济文化价值使其无法采用封闭式管理，常规的安全措施又可能破坏历史景观和游客体验。福建省某市历史文化遗产数字化平台展示了如何通过技术手段平衡保护与展示的需求，这一思路可延伸至城市整体安全设计。

构建智能低空监视网络是历史文化名城的防御基础。传统防空雷达在城区环境中效能有限，需要发展专门针对城市环境的低空监视系统。这种系统应融合多种传感器：安装在高楼的相控阵雷达、部署在关键节点的光电球、城市无人机拦截系统，以及流动的射频探测车。某市正在建设的低空无人机政务综合应用服务平台计划部署180台（套）各类无人机，实现主城区5分钟内巡检响应，这种模式可转化为城市防御的“平急两用”监控网络。四川某市通过5G网联无人机实现灯会期间的人流监控和应急管理，展示了智能空中监控在密集人群环境中的实用价值。

关键设施的分级保护策略可优化资源分配。不是所有城市区域都需要同等水平的防护，应根据潜在威胁和价值重要性实施分级保护：一级目标（如政府建筑、能源设施）需要360度全方位防护，包括激光拦截器和电磁脉冲装置；二级目标（如交通枢纽、大型广场）侧重实时监控和快速反应能力；三级区域则维持常规治安巡逻即可。这种分级方法能够在有限预算下实现对最关键资产的最高级别保护。福州市的建筑安全检测新模式利用无人机+多光谱技术对城市建筑隐患进行全自动识别，类似技术可用于关键设施的安全评估和实时监控。

城市设计与安全融合是长效解决方案。未来的城市规划应将安全考量融入设计初期，而非事后追加。这包括：控制建筑高度和密度以避免形成过多雷达阴影区；设计开阔的政府区周边环境以减少隐蔽接近可能；布局冗余的应急通道和避难空间；采用建筑新材料和新技术降低电磁信号穿透性等。同时，历史街区的改造更新可巧妙地融入隐蔽的监控和拦截装置，使其既保持传统风貌又具备现代防护功能。福建省某市在数字峰会展示的低空经济、元宇宙和数字全息舱等创新，展现了技术如何无缝融入城市环境，这种理念同样适用于安全系统的设计。

表：历史文化名城的综合防护体系构成

发展反无人机市民文化是软性防御的关键。技术系统总有漏洞，而警觉的市民群体可以构成最后一道防线。通过公共教育培养市民对可疑无人机活动的识别和报告能力，建立便捷的举报渠道和快速反应机制，能够大幅提高城市防御的覆盖面和响应速度。四川某市的“大嗓门会飞的宣传员”项目利用无人机进行秸秆禁烧宣传，展示了如何将无人机技术转化为公共教育工具，类似方法可用于反无人机意识的培养。同时，建立无人机爱好者注册登记制度，规范民用无人机活动，有助于区分正常使用和潜在威胁。

法律规范与技术创新必须同步推进。有效的城市防护不仅需要硬件投入，还需要配套的法律法规支持：明确无人机禁飞区和限飞区；规范商用和民用无人机的技术标准（如强制安装电子识别模块）；制定针对非法无人机活动的处罚措施；建立政府部门间的协调机制等。同时，鼓励本土企业研发适应城市环境的反无人机技术，如低附带损伤拦截系统和智能识别算法，可形成技术和产业的双重优势。河南某无人机科技有限公司开发的全自主5G网联无人机（机巢）系统就展示了中国企业在无人机技术领域的创新能力，这种能力可延伸至反无人机领域。

历史文化名城的防护是一项长期而复杂的挑战，无法一蹴而就。随着无人机技术的发展和扩散，威胁形态也将不断演变，这就要求城市的防护体系具备持续学习和适应的能力。蜘蛛网行动的成功不应被视为特例，而是未来冲突常态的先兆。只有将技术创新、空间规划、社区参与和法律规范有机结合，历史文化名城才能在保持其灵魂和活力的同时，抵御日益复杂的安全威胁。这种平衡艺术本身就是现代城市治理的最高境界之一。

无人机时代军事基地与城市安全的新范式

蜘蛛网行动不仅是一次战术成功的军事行动，更是一声响彻全球的警钟，宣告了无人机技术正在深刻改变军事安全的基本范式。这场行动揭示的不仅是乌克兰的创新能力和俄罗斯的防御漏洞，更是所有国家在现代战争中面临的系统性风险。军事基地与城市安全的关系需要被彻底重新构想，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技术升级或位置调整，而是涉及军事学说、国土规划、技术研发和预算分配的全方位变革。无人机时代的军事基地防御和城市保护必须发展出一套全新的理论框架和实践标准。

无人机技术的民主化效应正在重塑安全格局。传统军事优势依赖于昂贵且复杂的大型装备，如战斗机、航空母舰和导弹防御系统，这些装备只有国家行为体才能负担和运营。

而无人机，尤其是商用改装无人机，以极低成本实现了过去需要巨额投入才能获得的打击能力。乌克兰使用的FPV无人机单价仅约500美元，却能对价值数亿美元的战略轰炸机构成实质性威胁，这种成本不对称性彻底颠覆了军事平衡的计算方式。

更值得警惕的是，无人机技术扩散的门槛极低，任何具有一定技术能力的非国家行为体都可能复制类似蜘蛛网行动的战术，这使得传统意义上的“后方”概念也不复存在。

军事基地防御理念需要从“拒止”向韧性转变。传统防御思想侧重于在威胁到达目标前将其拦截摧毁，这种“拒止”策略在面对无人机蜂群攻击时面临巨大挑战——拦截所有低成本无人机既不可能也不经济。未来防御体系必须更加注重“韧性”，即遭受攻击后快速恢复的能力。这包括：分散化部署关键资产，建设冗余系统和备用设施，开发快速修复技术，以及建立应急操作流程等。中国作为无人机生产大国展现的“无穷”产能，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为什么韧性比绝对防御更为现实——在一个无人机可能如“炮弹”般被大规模生产的时代，仅靠昂贵武器进行的完美防御已成为不可能的任务。

军民技术融合正在重新定义国家安全边界。蜘蛛网行动中，乌克兰利用了商用无人机、星链通信和民用物流系统等本为民用设计的技术组合，实现了专业军事装备难以达成的效果。这一现象表明，现代国家安全已经无法将军用和民用技术严格区分——民用技术创新可能迅速转化为军事能力，而军事防御也必须关注民用技术发展带来的潜在威胁。未来军事基地的安全评估需要包含对周边民用技术生态的分析，如当地无人机使用情况、通信网络覆盖和物流系统特点等。一些城市的低空经济应用显示，中国在这一领域的军民融合已取得显著进展。

军事预算分配需要重新平衡攻击与防御的投入。过去几十年，军事投资明显偏向于攻击性能力的提升——更远的射程、更高的精度、更大的威力。蜘蛛网行动表明，在现代战争中，防御，尤其是针对非传统威胁的防御，可能已成为更紧迫的投资领域。这并非主张放弃攻击能力，而是强调需要在预算中为新型防御系统分配更多资源，如反无人机激光武器、电子战系统和智能监控网络等。一些公司研发的特种光学材料，如硫系红外玻璃和氟磷紫外玻璃，展示了材料科学如何赋能新一代防御技术。军事预算的这种再平衡不仅涉及金额调整，更需要改变传统的采购模式和评估标准，以更快吸纳新兴技术和创新理念。

表：无人机时代军事基地与城市安全的新旧范式对比

国际合作也将成为应对无人机威胁的必要途径。无人机技术的扩散不受国界限制，单个国家很难独自建立全面有效的防御体系。在无人机管控技术研发、反制战术交流和预警信息共享等方面的国际合作，将大幅提高全球安全水平。这种合作可以借鉴现有反恐和防扩散机制的经验，但需要更加注重技术层面的务实协作。中国作为无人机技术领先得国家，参与和贡献对国际反无人机努力至关重要。同时，国际规则和规范也需要相应发展，明确军用和民用无人机的界限，制定负责任的使用准则，防止无人机技术被滥用导致安全危机。

军事基地和城市安全的长期演进路径需要科学规划。面对无人机威胁，草率地将所有军事设施迁往偏远地区或对城市实施封闭管理并非理性选择。合理的做法是基于系统风险评估，制定分阶段、有重点的转型计划：优先迁移最高价值且最脆弱的设施；投资研发关键防御技术；试点新型基地设计；逐步调整军事学说和训练内容。这种转型必须与国家的整体安全战略、经济发展和科技创新相协调，避免因单一威胁反应过度而损害其他重要利益。

蜘蛛网行动的成功标志着军事安全领域的一个转折点，其意义不亚于飞机首次应用于战场或核武器的出现。无人机技术仍在快速发展，自主性、协同性和杀伤力将持续提升，这意味着今天的解决方案可能很快会变得过时。军事基地和城市安全规划必须建立持续学习和适应的机制，将技术创新、战术演变和威胁评估纳入常态化的更新流程。在这个无人机无处不在的新时代，安全不再是静态的目标，而是动态的平衡过程，需要决策者、军事规划者、技术专家和市民社会的共同参与和智慧。军事基地远离市区或许只是这场深远变革中最可见的表象，其背后是整个国家安全哲学的深刻重构。